-
第十一卷
反正你也不明白
第三章
逐步深入的第三日
伊理戶結女◆怎能就這麼一知半解
修學旅行第三日，早上——
我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後，發現四張床中的一張，已是空空如也。
……明日葉院同學……。
連行李都收拾得一乾二淨，代表她存在過於此的痕跡都不留一絲一毫。
我，想起昨晚的事情。
無可奈何的我隻能目送明日葉院同學遠去，之後的事情——
「明日葉院不是犯人」
被彩燈裝飾著的樹木亮得晃眼的燈光下，水鬥如是說道。
「南同學在泳池入口一直在盯梢……。聽到這個之後我就確定了，我也應該，再多聽聽你說的纔是……。抱歉」
「……怎麼回事……？」
我就這麼蹲著無力地問道，水鬥回答。
「既然南同學一直在泳池門口盯梢，犯人穿過更衣室進入走廊，就是在我們回到房間之後了」
「也就是說……一直藏著嗎？在哪裡藏著，逃過了我們的眼睛嗎……？」
「隻能是這樣了。更衣室裡有的吧——這麼多，縱長的鎖櫃」
……確實，有……。
更衣室的鎖櫃……要是那個的話，就能躲在裡麵逃過我們的追捕……。
「那個時候，你還記得我是遲了些纔來到走廊的嗎？其實，那是因為我看了一眼男更衣室裡的鎖櫃。你的話，大概冇有調查吧」
「……嗯……」
那個時候——就藏在我通過的女更衣室裡嗎……。那個人影……。
「犯人在我們離開，南同學結束盯梢之後，從女更衣室的鎖櫃裡偷偷溜了出來……。那樣的話，犯人就不可能比我們先回到房間裡」
「……嗯」
「你回到房間裡的時候，明日葉院已經在那裡了。所以明日葉院不可能是犯人。如果是犯人的話，肯定會從你後麵追著你回到房間」
「嗯……」
「……你知道，我為什麼現在跟你說這些嗎，結女」
我緩緩地搖著頭。現在我連思考的力氣都冇有。
水鬥用溫柔的聲音說。
「偷窺我們的犯人另有其人。但是，明日葉院的大腿受傷是事實，有人被那株植物傷到也是事實」
「……啊……」
「今天——到了第二天，明日葉院的態度轉變了。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使得明日葉院藏在了那株植物後麵。不是在我們碰麵的時候，而是在彆的時間點——明日葉院在那株植物後麵看到了什麼。然後轉變了態度……。我覺得是在此基礎上，纔有了她剛纔的話」
——反正我的事情……你們根本不明白吧？
就像是累了，就像是放棄了，那樣的話語在我腦中迴響……。
「你已經，不想知道了嗎？明日葉院到底遇到了什麼，明日葉院到底在想什麼——真的，根本不明白嗎？」
我低著頭，把臉埋在膝蓋之間。
「不明白……雖然不明白，但我不願意這樣……」
像個孩子。但是，那就是我現在真實的心境。
能感受到水鬥在我旁邊也蹲了下來。然後輕輕地，溫柔地將手放在蜷縮成一團的我的後背上。
「我會陪在你的身邊……。但是，隻能說表麵的話，更不可能說些明日葉院的壞話來安撫你的心情……。那不公平。因為明日葉院冇有這樣的同伴。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原諒不了你自己吧？」
是的。連讓水鬥跟自己說話都覺得是在撒嬌。
就算現在水鬥讓人重新站起來，和明日葉院同學重歸於好，我覺得我一輩子也都無法理解明日葉院同學了。
反正不明白——
想要否定那句話也就……一輩子都做不到了。
「晚上好好想一想吧」
水鬥說。
「要自己做決定。自己做了決定，我就可以儘可能地幫助你了」
「……謝謝」
然後過去了一晚上。
我們在沉重的空氣中換好睡衣，走出客房。
然後為了吃早餐來到餐廳，在那裡遇到了水鬥。
水鬥把麪包放在托盤上，抬頭看著站在那裡的我說。
「想好了嗎？」
「嗯」
我想明白。
不想就這麼一直不明白。
成為了優等生，交到了朋友，進入了學生會，有了男朋友，就這麼和初中的時候一樣——我不要和隻是一味地被動接受，愚蠢的，隻是一直等待著某人為我做某事的我一樣。
不去徹底地瞭解，徹底地麵對——就冇法明白。
「那麼，首先就有件要做的事了」
「要做的事？」
「另一件事？這場修學旅行中發生的，奇怪事件」
說罷，水鬥惡作劇地壞笑了下。
伊理戶結女◆無意義事件的意義
然後，在冇有得到詳細說明的情況下，我坐上了公交車。
雖然一方麵是因為冇有那麼多時間，另一方麵是因為周圍有很多人，但我覺得水鬥也隻是故意刁難我，不肯向我解釋而已。
要是明白了什麼就趕緊告訴我呀！
我算是儘情地體驗了一番推理小說中的華生角色——然而福爾摩斯大人本人，正在巴士上與隔壁座位的東頭同學開心地聊著天。
「伊佐奈，冊子能給我看一眼嗎？」
「可以是可以，你自己冇有嗎？」
「上車之前塞進行李裡麵了」
「原來如此。給你」
「……嗯。使用得非常乾淨呢」
「誒嘿嘿。謝謝誇張。我的教科書和筆記也都和新品一樣非常乾淨！」
「那些還是再弄臟些吧」
在我吃醋之際，我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第三日上午的安排，是參觀美麗海水族館。（譯：原名就叫這個）
要說水族館的話，我就會想起去年和水鬥一起去的經曆，不過美麗海水族館不愧是其名，規模有一些不同。
在建有鯨鯊紀念碑的廣場拍完紀念照後，進入宛如終點站的寬敞建築物，登上下行扶梯。
於此，前方一片碧藍的大海豁然出現在眼前，周圍紛紛響起「噢噢~！」的歡呼聲。這裡雖然像是水族館的正門，但其實是相當於屋頂的部分，正因為如此高，才能看到更廣闊的大海。
從自動扶梯繞到右手邊，終於在入口處把票遞給了他。但這裡是三樓。從入口往下二樓、一樓，好像是去美麗海水族館的遊覽路線。
「……所以，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壓低聲音，對走在一旁的水鬥問道。
因為不是小組行動，所以大家都是隨性地在館內遊覽，但在水族館這種除了約會地點以外什麼都冇有的地方，堂堂正正地和水鬥一起走我實在有些不太放心。但是水鬥卻一臉平靜。
「要去收拾掉哦。除了偷窺以外的另一件，彆的事情」
「就是，修學旅行的指引手冊被偷的事情吧？這有什麼關聯嗎？我隻是——隻是想知道明日葉院同學在想什麼而已」
「我認為有巨大的關聯。因為明日葉院，就是這起事件的犯人」
「誒？」
聽到這令人意外的台詞，我盯著水鬥的臉看了起來。
在我們這般交談著的時候，種著許多珊瑚（？）的巨大水草進入了我們的事業。
水鬥望著在水槽裡遊來遊去的藍色和黃色的魚，
「準確來講，是犯人那一派——說得簡單點就是共犯吧」
「共犯……？為、為什麼明日葉院同學會做那種事……！？」
「這我都就不知道了。不過多少能想象得到——所以要把這一部分的事情搞清楚」
經過珊瑚水槽前，進入了『熱帶魚之海』的區域。包括洛樓的學生在內的遊客們正聚集在一起觀看各色魚類遊來遊去的樣子。和我印象中水族館的安靜正相反的非常吵鬨。
這一層的水槽麵向屋頂，陽光透過水照進來。穿過水槽，被染成藍色的光照亮了通道和遊客。
我們行走其中，隔著人潮看向熱帶魚群。
「……難得的機會，還想再多看看……」
「但是現在你集中不了注意力吧」
水鬥用機敏的聲音說道。
「下次再來就行了。和南同學，還有明日葉院她們」
「……嗯」
實際上，這個『下次再來』，是想和水鬥一起的。明明是難得的旅行，卻不太能享受二人獨處的時間。
但是，現在覺得和明日葉院同學她們一起來也不錯——戀人也好，朋友也好，我竟然有了這麼多想一起旅行的人，真是不知什麼時候得到了這麼多的眷顧。
繞著大水槽轉了一圈，進入通往下一個區域的狹窄通道。從水槽射進來的陽光在此止步，水族館變得像電影院的通道一樣昏暗。
這一通道的途中，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同班的幾個女生。昨天傍晚集合遲到的那隊——3人一邊走著，一邊發出嘰嘰喳喳的歡聲。
「打擾一下」
水鬥追著她們的背影，搭話道。
3個人轉過頭來，露出略微震驚的表情。
「怎、怎麼了？伊理戶同學……」
正中間的女生作為代表回答的聲音，滲透著強烈的困惑。
我也困惑起來。因為他說要調查冊子小偷那件事，還以為他要去找吉野同學她們的——
「不好意思，能讓我看看你們的冊子嗎。有些事想要確認，但正好找不到了」
「冊、冊子？那個，這就……」
3人一臉困擾的樣子麵麵相覷。
這是……？有什麼困擾的？
對於我的疑惑，水鬥的下一句話就解答了。
「被偷了吧？」
3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被偷了……？這幾個女生的冊子，也被偷了？
對於僵住了的3人，水鬥更是乘勝追擊。
「不用這麼戒備。我不會做什麼壞事的。其實，犯人我已經心裡有數了——為了徹底搞清楚，我想要看看你們現在拿著的冊子」
你們現在拿著的？怎麼回事！？剛還說被偷了！
麵對混亂至極的我，水鬥轉過頭說。
「我說了吧，之前——『對方都主動告訴我了』」
「呃……是去吉野同學她們那裡的時候嗎？」
「是」
是在說昨天早上。確實水鬥是這麼說了。那個時候，到底發現了什麼，他故意刁難地冇有告訴我。
「那個時候，對於當時的事情作證的女生堅持的觀點是『房間裡四人份的冊子都不見了因為是被偷了』。但是卻又這麼說了——『早上起來，看了看包中，馬上就覺得是被偷了』。都不用確認所有人的冊子，她就能明白是被偷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第一次覺得奇怪。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發現冊子不見了，一般情況下，應該會認為是丟失了——而不會突然覺得是被偷了。
「光是確認行李裡麵，就能明白是被偷了。這種究竟是什麼情況？——我隻能想到一種可能」
「那就是……？」
「『自己的冊子跟彆人的調換了』這一種情況」
「啊……！」
我發出聲音的同時，3個女生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確實，如果冊子被人調換了，那麼顯然是人為的——被盜的事就很明顯了。
「但是……冊子的內容不應該都是一樣的嗎？為什麼會知道是被調換了呢？因為班級已經印在封麵上了，所以是換成了彆的班的冊子——又或者是，冊子裡有寫了什麼東西嗎？」
「要是換成了彆的班的冊子，找老師就行了應該。因為不管是誰看都明白這是被調換了。但是，如果是同一個班的冊子，僅憑老師就冇法推斷這是被偷了——因為無論裡麵寫的是什麼，老師都冇辨彆是誰寫的」
「有寫了什麼東西……。那就是犯人目的嗎？」
「至少，我想不到彆的可能了」
修學旅行的冊子都是一樣的內容，根本不值得偷，而偷這些冊子的理由——就是為了在冊子上人為寫上去的內容，以及這些內容附帶的情報，難道就是凶手的目的嗎
「恐怕，調換過後之後手上剩下的冊子還有記號。而且那是無法簡單消除的，用圓珠筆之類寫的東西」
水鬥說到這裡，轉頭看向沉默的3位女生。
「昨天，你們就是因為這個搞錯了集合時間吧？因為時間的地方被塗了東西——」
昨天的遲到——那麼細節的東西，都被水鬥懷疑了嗎。她們3個人是不是，也像吉野同學她們一樣被人調換了冊子。
3人再次窺視起各自的神色，然後悄悄地小聲商議了三言兩語後，微微點頭。
「……好吧……」
正中間的女生，歎了口氣說道。
「都暴露到這份兒上了，再隱瞞也冇什麼用了……。我的就行嗎？」
「不，可以的話我要所有人的」
3人各自從自己的包中取出一份冊子。3份疊在一起交給水鬥後，他說了句「這裡太暗了還是再往前走一點吧」。
五個人沿著昏暗的通道前進，進入牆壁上放著單水槽的區域。
就在區域入口的旁邊展示著一隻水母，它的無數細觸手像門簾一樣長長地垂下來，看起來就像克蘇魯一樣。看旁邊的說明，好像是一種叫『箱型水母』的種類。
水鬥避開聚集在單水槽旁的人群，走到牆邊，打開收到的冊子。
「……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
水鬥一張一張地將冊子拿給我看。
就像水鬥說的那樣，每一處都用圓珠筆塗滿了字跡。被塗掉的文字乍一看就是隨機的，冇有共同點……看起來是這樣。
「調換這樣的冊子……有什麼意義嗎」
「如果把文字塗掉的話，就不能再標記那個文字了吧」
「給文字做標記……？畫圈畫叉什麼的嗎？」
「嗯。如果被偷的冊子裡有那種標記的話呢？各處的文字都有記號，再一個個收集起來……」
「……就能成為文章？」
發揮我的推理腦說道後，水鬥揚起了一邊嘴唇。
是這麼回事嗎？犯人偷的，是使用冊子——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3張冊子形成的全部文章當中，有幾個字是必定被塗掉的」
在我的思考抵達終點前，水鬥說道。
水鬥將自己的——什麼都冇寫的冊子打開，和拿到的3份冊子相互比較。確認著那些文字是必定被塗掉的。
「全部……粗略一看，有三種」
然後，水鬥一邊將冊子拿著給我看，一邊一個個點過來。
調換冊子的犯人，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吉野同學以及這些女生進行標記的文字就是。
「——『yi』」
「——『ri』」
「——『do』」
無論是漢字、平假名還是平假名，甚至是數字的一，可能混合語法使用的東西以及諧音全部都。
將可以用這三個字表示的東西，徹徹底底地抹除了。
Yi
Ri
Do——伊理戶。（譯：日語的基礎是平假名，平假名和漢字的讀音都是建立在平假名的基礎上的。所以這裡不翻成伊、理、戶三個字，而是用羅馬音Yi
Ri
Do表示）
毫無疑問……就是我們的名字。
我們的——我的名字嗎？
根據剛纔的分析，這個冊子想要表達的是——
「通過冊子進行的，標記文字的暗號通訊」
水鬥用平靜的語調說道。
「就像上課時不停地記筆記一樣。因為不能用智慧手機，所以用了代替的聯絡方法。明白了這一件，那麼不惜用這種手段也要交換的情報——」
水鬥無法窺探出情感的視線，刺向冊子被偷的3人。
「——結女正在交往中的對象是誰。是這麼回事吧？」
3個人撇開視線，頓時陷入了沉默。
我……正在交往的對象？
那就是……我拒絕告白的時候說的……？
「本來是像傳言一樣的東西呢。既然知道了是這所學校裡的某人，如果學年也一樣的話，就有可能在修學旅行途中接觸也說不定。她們就是通過冊子玩間諜遊戲進行這種情報收集的呢」
我就猜到是這樣，水鬥這麼說著，重新將3份冊子收了起來。
總算是明白了——所以吉野同學也是，向我隱瞞了冊子被調換的是嗎。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好像不太被歡迎的樣子……。
「對……對不起……」
女生中的一人用細小的聲音道歉道，水鬥便在交出冊子的同事。
「我倒冇有生氣哦。大概這傢夥也是」
說罷朝我瞄了一眼。
「把話講得這麼神神叨叨的。是會在意的啊。不如說說出這種怪話的人纔是最壞的」
「喂。你到底站誰那邊？」
我抱怨完後，水鬥「但是」地接著說道。
「雖然冇有惡意，但偷偷摸摸研究彆人家裡的私事我覺得也不是好行為。以後還是注意點吧」
女子接過冊子後，水鬥連再見都冇說就轉身離開了她們。
我一邊追著他，一邊悄悄問道。
「實際上有一點生氣吧。」
「冇生氣。剛纔也說了，吊人胃口的才最壞」
真的嗎。從聲音和態度的片鱗中，可以看見因為社會性而用鎧甲武裝起來的心聲。
去年剛入學的時候，有些盯上我的男生纏著我的時候，他好像也是這樣強硬的態度來著。
我的表情逐漸柔和，想要戳戳水鬥的側腹，但一想她們幾個還可能看著的時候就放棄了。
但，我仍舊有些壞心地說。
「虧得你這麼強調家人呢？」
「難道你想讓我說『彆碰我的女人』什麼的嗎？」
「怎麼會。隻是覺得你真是替我著想呢~。明明是那麼討厭跟你溝通的人」
「我也有所成長吧」
「因為誰成長的呢~？」
「………………」
望著沉默不語的水鬥的側臉，我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麼。
估摸著他本來打算拿『因為伊佐奈』來應付的，但注意到作為戀人之後已經不能說了所以就沉默了吧。
我雙手背在後麵，腳步輕盈起來。
「姐姐真是開心呐~。弟弟居然成長為了帥氣的男子漢呢！」
「……繼續剛纔的話題吧」
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落於下風，水鬥強行改變話題。
「吉野等人和那3個人使用冊子進行暗號通訊。那麼，偷了冊子的犯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那個~為了偷看暗號的內容？」
「那樣的話第一天晚上就偷也未免太早了些。不應該等更強力的情報出現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晚上纔是嗎。大概，那種程度的簡單暗號，當場看一眼就能知道大致內容了吧——冇必要把冊子偷過來」
「是嗎……。那樣的話——」
我想起那3個女生手裡剩下的冊子的狀態。
各處都被塗抹得像是被蟲啃過一樣——將其變成無法使用暗號的冊子。
「——為了阻止暗號的交流……為了阻止她們調查我的事情對嗎？」
「就是這麼回事吧」
多少能夠明白了……。這場修學旅行的暗處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班的女生，大致可以分為兩股勢力」
水鬥豎起兩根手指。
「一邊就是吉野她們，研究你的男朋友是誰的勢力。另一邊則是冊子小偷，妨礙她們的勢力」
基本可以認定跟男生無關。水鬥所說，他問過川波了確實是這樣。
「我可能……大概明白了」
「什麼？」
「冊子小偷事件的黑幕」
「是吧」
水鬥浮現出共情的笑容。
「能夠若無其事地做出這種事的人，我們班裡除了她冇有彆人了」
伊理戶結女◆為什麼隻有和冊子的份數相關的數字是阿拉伯數字？
穿過一個水槽區域後，右手邊出現了一個名為『黑潮之海』的巨大水槽。
一隻巨大的蝠鱝突然在我們麵前遊過，把我們嚇了一跳。這個明亮的水槽玻璃麵板閃閃發光，就像童話中的龍宮窗戶一樣……充滿幻想，非同尋常，而且非常宏偉壯觀。
走了一小段路後，就來到了一處電影院似的大廳。這裡的人氣之旺令人難以置信，就像是一個清水寺內部一樣。
穿過排列的座位後，我們像擠出人群一樣前進，終於看到了巨大水槽的全貌。就好像從海洋中取了一方似的亞克力麵板，實際上有電影院的螢幕那般大小，與前麵拍照的其他遊客相比，我倒冇有什麼恐懼之類的但還是有些小小的害怕。
在巨大水槽中，美麗的海洋水族館明星——鯨鯊優雅地遊動著。當我仰望著它的白色腹部時，水鬥輕輕拽我的袖子。
「找到她了，就在那邊」
我看向水鬥指著的方向。在巨大水槽散發出的藍色光線的照射下，這個大廳分為兩層，從我們所在的排列著觀光客座位的二樓可以俯視到她的身影。
冇錯，那是一年級時與我們同班的麻希同學、奈須華同學，以及由水鬥推薦的東頭同學，他們一同進入了水槽左側的通道。
「走吧」
我與水鬥一起下了台階，來到了巨大水槽前的一樓區域，穿過人群，朝著左後方的通道前進。
標有『鯨鯊·蝠鱝區』的房間在正拐角處出現。當我們經過這個房間並轉向右側時，光線突然明亮了起來。
抬頭看，海洋世界就儘收眼底。
弧形的透明天花板讓人可以從下麵觀看巨大的水槽。這種非同尋常的感覺讓人覺得自己就像站在海底一樣，同時又擔心亞克力板會破裂，將人吞進海中。
在透明天花板下，有一排台階狀的長椅，許多遊客坐在那裡，像我一樣仰望著海洋世界。這個房間被稱為『海洋房』——而曉月同學等人站在長椅前的亞克力牆旁，發出一陣陣尖叫聲和驚叫聲。
「哦，這不是伊理戶同學嘛！嗨！」
在我們開口前，短髮高個子的麻希同學已經注意到了我，向我揮手打招呼。
接著其他三人也注意到了我們，輕輕舉手打招呼。唯獨東頭同學，明顯地感到害怕，緊張地發抖。
當我們下了長椅之間的台階，靠近時，水鬥的形象進入了東頭同學的視線。她立刻像小動物一樣匆匆忙忙地走過來。
「喂，水鬥君！」
她靠近水鬥，低聲抗議道。
「你怎麼把我扔到這群人中間來了啊！這段時間，一直被她們戲弄，真的很不好受！」
「總比被忽視要好吧。你也要適應一下女生之間的交往。」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靈魂是處女宅！除了緊張我乾不了彆的了！」
「要是你能在其他地方有這種自信就好了…」
麵對不斷抱怨的東頭同學，我苦笑了一下，然後麻希同學插了進來，從背後抱住了她。
「隻要我眼睛還是黑的，我就不會允許你和男朋友在水族館裡約會哦～」
「哇呀！？不、不是那樣……！」
「你的身體真是抱起來很舒服啊！晚上會用它變成野獸嗎？嗯？」
麻希同學一邊抱住東頭同學，一邊開玩笑道。
因為我在拒絕她的告白時提到了有男朋友，所以在一年級時和我們一起經常出去的四個人中，最近麻希同學是唯一一個冇有對象的，所以她變得有點嫉妒。順便說一下，雖然曉月同學也冇有男朋友，但她似乎不視有男性青梅竹馬的人為同類。
趁此機會。
水鬥靠近曉月同學，這樣說道。
「南同學。能告訴我洗手間在哪裡嗎？」
奇怪的問題。
真要問的話直接問關係最好的東頭同學就好了纔是——水鬥刻意選擇了曉月同學，問了這樣無關緊要的問題。
曉月同學一聽到這個提問，就像是察覺到了事情不簡單似的。
她意味深長地微笑回答。
「洗手間的話正好在我們來的地方哦。要我帶你過去嗎？」
「麻煩了」
曉月同學對麻希同學她們說了句「抱歉~！我去趟洗手間，你們先走吧」，就和水鬥一起在道路上走了起來。我也若無其事地跟著他們。
徑直穿過『鯨鯊·蝠鱝區』前方，沿著狹長的道路來到伸出的洗手間後，曉月同學背靠著碧藍的牆壁，輕輕搖曳著馬尾看向水鬥。
「所以呢？想說什麼？」
曉月同學馬上切入正題。就像是知道今天要跟水鬥在這裡說話似的。
「當然，是來問問題的」
水鬥也是，毫不猶豫地接著曉月同學說道。
「第一天的晚餐之後，你在哪裡做了什麼？」
晚餐之後……？還有那種時間嗎？
在我困惑著的時候，曉月同學雙手背到後方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既然你是這麼個問法的話，就是說看到了什麼咯？在那個時候點」
「並冇有。並不是看到了什麼決定性的瞬間。我看到的，是明日葉院被吉野三人糾纏——說什麼，不要跟水鬥套近乎」
「明日葉院同學嗎？」
雖然驚訝，但是可以想象。這三個人一看就知道會做出這種事來——這也是為了麵子，因為她們平時就經常調侃水鬥和東頭同學的關係，所以出於正義感，又或是自衛意識的角度，會對向水鬥告白了的明日葉院同學警告幾句也並不奇怪。
雖然我冇有看到，但估計是在哪裡看到他們的告白場麵吧……。雖然很難想象明日葉院同學向男生靠近的樣子。
「交談的內容都無所謂。我也冇有特地打斷她們什麼的。隻是有一件確切的事實就是，那個時候，吉野她們不在房間」
「不在房間……——啊！」
我小聲叫道，將想到的事情說出口。
「難道說就是那個時候偷了冊子嗎？」
「吃完晚飯之後到熄燈之前都是冇有安排的。那樣的話隻能等吉野她們恰好將自己的房間拱手相讓了。想要避免等待，應該就隻能瞄準晚飯之後的那個時間點吧」
確實在熄燈前什麼安排都冇有的話，就能預測吉野同學她們具體會在什麼時間離開房間……。
「你還說了明日葉院同學是冊子小偷的共犯是吧……。那是指，什麼……」
曉月同學一臉困惑的表情微微歪頭。
「嗯~……雖然不是很懂，但看你們玩得很開心的樣子，那就姑且叫那個是犯人吧。剛纔這些話，意思就是有人偷偷溜進了吉野同學等人的房間中，把冊子偷出來了的意思咯？那不是不可能的事嗎？客房都是有鎖的」
「隻要讓拿著鑰匙的人來做這事情就可以了。住在那間房裡的，除了吉野等人的三人組，另外還有一個彆的隊伍裡來的女生——正好可以成為間諜不是嗎」
是這樣啊……。那樣的話就根本不需要從房間外麵溜進去了。事實就是屬於冊子小偷勢力的間諜，比吉野同學等人更早地回到了房間裡，偷偷把行李中的冊子都換掉了而已……。然後把這些冊子藏到吉野同學等人找不到的地方。這樣就行了。
「4人全員的冊子都被替換掉的話，那位間諜就不會因為隻有自己冇被偷而被懷疑了。說不準連暗號的交流也幫過忙」
不愧是間諜。即使看起來不像是能做那種事的，人能擁有的特技總是出乎我們的意料。
「原來如此呢~。那就當是這樣吧。下一個問題——那說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如果你剛纔那番話是正確的，確切跟冊子小偷有關隻會使明日葉院同學，我覺得跟我冇什麼關係哦」
「你肯定也是犯人的同夥之一」
「為什麼？」
「算出來的」
「算出來的是啥。1 1是幾？是南曉月~，的這種嗎？」
「是哦」
冇想到水鬥居然表示了肯定，我「誒？」地盯著水鬥看了起來。
「冊子被偷的吉野等人的隊伍4人，彆的隊伍女生4人，合計7位女生。她們所有的冊子都跟彆的冊子調換過了——隻有間諜的那1份，調換後可以直接再投入使用，所以犯人這邊因為至少要準備6份，用來調換的冊子」
「呃……吉野同學她們用掉了4份……回收了1份……帶上回收的份再使用3分……6份」
我扳著手指數數後點了點頭，水鬥繼續說。
「也就是說，犯人除去間諜以外還有6個人。然後正如被害者剛纔所說，包括間諜總共7人。再加上，這一事件隻和女生有關聯，冊子印刷的時候，隻按照班級人數的份數印刷了，冇有多餘」
「也就是說隻會使我們班的女生——啊啊……」
一邊說著我一邊理解了。
確實，計算上，是這樣的。
因為——
「我們班裡，女生有15人……」
「總計13份冊子——也就是13位被害者與加害者。我們班女生與這件事不關聯的，隻能有兩個人」
15減去13……就是2。
既然已經確定了被害者的明細，那麼隻要知道與案件無關的那兩個人是誰，自然也就確定了犯人的參與人。
而且這兩人其中一人已經顯而易見了。
「結女是自己主動打算追查冊子被盜這件事的。對於犯人來說可以說是完全不合理的行為。不過嘛就算不這麼分析，她跟這件事沒關係也是完全能夠肉眼看得出來的」
「將心比心呢？真是火熱呢~」
曉月同學的有些土氣的方式調侃道。
我自己當然知道我跟這事是無關的——水鬥也肯定信我吧。本來就不是擅長撒謊的人。
「這樣的話就剩下一個人——」
無視了曉月同學的調侃，水鬥說。
「——這個我已經有線索。所以就用個很簡單的辦法確認好了」
「很簡單的辦法？」
曉月同學問道，水鬥便一臉平靜地回答。
「犯人勢力的人調換好了冊子以後，手頭在用的肯定是被偷的吉野等人的冊子——肯定都是寫滿了暗號的冊子。就算用自動鉛筆或是什麼的，無論怎麼擦除總會留下一些痕跡。隻要說讓我看下你的冊子，就能通過這些痕跡判斷是不是犯人勢力」
於此我就想起來了。在來這家水族館之前，水鬥所做的——
「跟伊佐奈說她馬上就給我看了。是一點痕跡都冇有，乾淨得不能再乾淨的冊子」
——…………嗯。使用得非常乾淨呢
現在想想的話確實有些違和感。水鬥自己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連自己的房間都是書堆得亂七八糟，和愛乾淨什麼的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不應該是會坦率地稱讚彆人的修學旅行指引手冊乾淨的傢夥。
「是那個時候確認的嗎……。東頭同學跟冊子這件事無關」
「是的。這樣就確定了與之無關的兩個人。自然而然地，也就確定了冊子小偷那一派——其中當然有明日葉院，以及南同學，還有你」
從7個犯人中選擇叫曉月同學出來，當然也是因為我們交往比較深，況且會為了維護我的名聲而偷換冊子的也隻有她了吧。去年一年間我也感覺到了。曉月同學隻要涉及我，就會有點過激的傾向。
雖然冇有證據，但基本上大差不差，可以想象她就是這起事件的主犯了。就好像是在肯定這點似的，曉月同學自己並冇有特彆反駁什麼，隻是微笑地聽著水鬥的話。
「變得礙事了呢，伊理戶君——投降了。投降投降。明明對結女醬都還冇有暴露的。冇想到你能分析得這麼透徹，那我也冇什麼藉口好說了」
「曉月同學……難道至今為止，你都是這樣保護著我嗎？」
我想起成為二年級生之後的事……。『知道怎麼拒絕告白嗎？』。被這麼一問後，馬上就有人來找我告白了。我猜肯定至今為止都是曉月同學在暗地裡幫我攔下了這些人……。
曉月同學一臉尷尬的表情撓著臉，
「我倒也冇有這麼直接主動地采取行動過啦……。都是在LINE上牽製一下什麼的，搞些有點冇的暗示讓他們放棄什麼的，平時都是那種感覺的。啊，順帶一提川波也是共犯哦。雖然和這次冊子的事件冇有關聯，但那傢夥平時也在幫忙摧毀那些試圖對結女醬以及伊理戶君出手的念頭」
「其實我們多少有察覺到了。摧毀這個說法是為了他的名譽嗎」
水鬥聳了聳肩。正因為是那樣的川波君，纔會那麼驚訝吧……東頭同學出現在水鬥周圍的時候。
「就想著是不是不再需要了呢。難得的修學旅行，讓你們兩個作為戀人也多享受享受。所以就是個先行測試呢，先行測試」
「變圓滑了呢，你也是」
「伊理戶君是不是一直搞錯了什麼，我從一年前就已經變得圓滑了哦。實際上搞糟過的也就隻有一回而已哦？」
「一回搞糟我覺得就足夠了……」
雖然好像是在談論什麼我不知道的話題，但比起這些我現在有更在意的事情。
「明日葉院同學是為了不讓她們回房間才讓吉野同學她們纏上了呢……。那麼，難道說，是為了那個？——明日葉院同學向水鬥告白」
隻要靠近水鬥，就能激發吉野同學她們的自衛意識……。然後就在不被水鬥搞明白的情況下，提前向他告白就行了。
難道說……僅僅，是為了這個嗎？
「啊~等下等下！你誤會了結女醬！」
曉月同學慌忙辯解道。
「提出那個的不是我哦！就因為這種事讓彆人主動去假告白什麼的！」
要是我乾的也就算了，曉月說。就好像是乾過的口吻。
「這個呢，是明日葉院同學自己提出來的。我的話隻是借一下冊子就行了——然後她就說如果要這麼搞的話，那我這樣如何呢，什麼的」
「明日葉院同學自己提出的……」
曉月同學抱起細長的胳膊，嗯~地歪著頭。
「雖然我跟她說冇必要做到那個地步——但她覺得這樣更加穩妥所以就冇聽進去。本來想著冇準她是不是意外還挺喜歡伊理戶君的……不過看昨晚那個樣子的話倒不如說……」
曉月同學瞟了我一眼。不、不是，我覺得明日葉院同學的心情應該不是你理解的那方麵纔對……吧？
水鬥也抱著胳膊對曉月同學說。
「那對於第二天開始明日葉院樣子很奇怪這件事你是什麼都不知道咯？」
「不知道不知道！我也稍微問了她兩句，但什麼都冇跟我說……。果然假告白什麼的阻止了會比較好嗎~……」
「誰知道呢。這隻有明日葉院自己知道了——目前來看」
麵對垂頭喪氣的曉月，水鬥淡定地說。
一點點，事情明朗了起來……。關於目前事態為何會將明日葉院同學捲入進來……。但是另一方麵，這場修學旅行開始前她的事情，仍舊是冇有什麼進展。
「差不多該直麵核心了吧」
「核心……」
它所指代的東西，我也明白。
明日葉院同學比我們和曉月同學更早地進入這個水族館。
水鬥直勾勾地看著我的臉。他的眼神溫柔而有力，讓人馬上就想要依賴他，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冇有縱容。
「接下來，是你該做的事了」
「誒……？」
麵對困惑的我，水鬥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繼續說。
「我就這麼全部給你解明並冇有什麼意義——因為她想要的，不是我」
——為什麼你卻非得一直……滿腦子想著你自己的事情呢？
——反正我的心情……你們根本不明白吧？
將她丟在一邊不管的，是我。
想要瞭解她的——是我。
「……好的」
雖然不安
雖然膽怯。
但我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
所以接下來，我不得不努力。
我要將明日葉院同學解明。
反正也不明白我這種話……不會再讓她說出第二次。
伊理戶結女◆唯一的武器，唯一的關係
當我穿過海洋房時，燈光突然變得昏暗，周圍的遊客也變成了剪影。
黑暗之中，一尊巨大的大王烏賊標本亮了起來，迎接著我……那被光照亮的白色皮膚和纖長的觸手，更像是怪物而不是生物。
從這裡開始，是深海區域。
在完全的黑暗中，深藍色的單水槽和解說麵板的人工光線等距地排列著……
因為周圍有很多遊客，所以我並冇有感到害怕，就像進入了一個鬼屋一樣。但在家庭和情侶的人潮當中獨自走過像電影院一樣昏暗的走廊，就像遠離了塵世的喧囂……海麵的光線漸漸消失，這種感覺讓人陷入深海之中。
在黑暗中前進時，我開始回憶過去。
以前……當我問明日葉院同學『你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地想要戰勝我？』，她應該，是這樣回答的。
——因為冇有其他選擇
隻有通過學習才能與周圍的人競爭，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反擊那些嘲笑她的人。
——在這樣的我麵前出現——就是你，伊理戶同學
那個時候麵對我時的瞳孔的魄力，究竟是什麼時候忘記了的呢……。
她一直用那雙眼睛看著我。拿起她唯一的武器，對著自己不共戴天的人，向著生來最大的對手。
另一方麵，我回憶起每次我們談論戀愛八卦時她淡漠的反應。每一次，她都是這麼想的吧。自己是否能夠變成那樣。如果能像普通的女生那樣交談的話，也許就不需要通過學習來保護自己了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這一邊的呢？
我曾經也和明日葉院同學一樣。靠譜的地上也就是做什麼都比較認真這點。也會像明日葉院同學那樣，就因為在得意的數學考試中輸給水鬥而意氣用事。但不知何時，我的生活中有了越來越多重要的東西，冇有必要再抓著一樣緊緊不放了。
我又想起水鬥的那句玩笑話，變得很拽了呢。
真的是……變得得意忘形了。明明根本冇有多少是自己親手抓住的。都是因為和水鬥相遇了纔不斷地接受恩惠。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無法理解冇有受到恩惠之人——不，是隻抓著一件事物之人的心情了。
高中出道，隻是一具盛大的空殼。
雖然可以說我成長了。但越來越無法理解過去的自己，真的能被稱為成長嗎……？還是說，這隻是一種逃避過去的自己的方式而已呢……？我最終還是那個怕生、底子裡陰暗的井底之蛙。如果隻是在違背初心的情況下成長，我覺得那未免也太過悲哀了。
因為我們越是成長，不明白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多……
我開始理解為什麼水鬥和東頭同學不試圖改變他們朋友的少數情況。因為他們足夠珍視現在的自己。他們完全肯定現在的自己，絕對懷揣著某種信念活著，是最幸福的。
所以他們不強求被人理解。如果又恰好能被人理解，那便珍惜能夠理解他們的人即可。就是這麼簡單。
那麼，明日葉院同學呢？
過去的我是想要的。想要有人能夠理解我。無論是朋友還是戀人都可以。我想證明自己不是孤單的。
那麼，明日葉院同學是不是——
穿過單水槽之間向前延伸的黑暗後，右側出現了一條小路。路的儘頭是一麵彎曲的牆壁，牆壁上嵌有一排上下兩層的小水槽，像是方形窗戶。靠近天花板的淡藍色導覽牌上寫著『深海的小生物』。
在單水槽區域，人相對較少。當我走過看著彎曲牆上小水槽的四到五名遊客時，右側牆上出現了一塊類似黑板的大型水槽。
在那之前——有一個女孩站在那裡。
她凝視著被淡藍色燈光照亮的深海世界——凝視著雙眼靈動的魚兒們的遊泳。
她的側臉非常美麗，美得令人吃驚。雖然本來就是張漂亮的臉蛋，但在道路的陰影與水槽的微光渲染下，就好像知名藝術家栩栩如生的雕塑一般，有一種超然的美寄宿其中。
越是放空感情這份美麗就越是顯眼──多麼諷刺的人類審美觀。
啊，我現在才意識到。
也許……我從未見過明日葉院同學的微笑。
「──明日葉院同學」
當我堅定地開口後，明日葉院同學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向我。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一起走走嗎？」
明日葉院同學仍然保持著冷漠的表情，就像機器人一樣回答。
「已經結束了──穿過這裡，就是出口」
「那麼，外麵的海灘也可以。一樓有賣紀念品的地方，那邊也可以。」
「還想通過這種強硬的手段來說服我嗎？」
明日葉院同學的視線重新回到水槽上。
「你是想說，救一救我這個可憐的孩子嗎……你這傲慢的態度到底想持續到什麼時候？」
「……是的，也許我是有點傲慢」
我接受了這些如刀一般扔向我的直白話語。
明日葉院同學可能不會喜歡這種坦率的態度，我早就明白。然後──
突然，我理解了。
這並不是像水鬥那樣的理性思考。我用直覺，不經思考，理解了我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明日葉院同學，雖然我也不用做什麼，但你卻一直努力地，想要理解我是嗎」
明日葉院同學的眼神一瞬間掃向我。
「你選擇向水鬥告白，隻是因為冇有彆的選擇了吧？」
明日葉院同學冇有回答。
「與明日葉院同學有交情的男生，也就去年，一起去神戶旅行的那幾位。學生會成員的話自然是不太好辦，川波君看起來也是明日葉院同學會討厭的類型……剩下的自然就隻有水鬥了。被告白的話不會得意忘形，也不是會欺負或者是亂傳的類型呢」
明日葉院同學冇有回答。
「明日葉院同學隻是，想要試試告白而已……。想要知道自己會因此發生的變化而已。這場實驗，最恰當的對象就是水鬥。對於你來說——最可能會產生戀愛之心的人，就是水鬥」
明日葉院同學冇有回答。
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是，為了學習如何戀愛吧。……為了我」
明日葉院同學──什麼都冇有回答，隻是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明日葉院同學努力考試贏過我，但我卻一直專注於戀愛，冇有為此感到遺憾……所以她就突然轉念一想，隻能改變自己。
為了理解我說的話。為了能夠加入我在享受的話題。
使用她唯一的武器。
學習……戀愛究竟有多麼的美好。
「雖然我不知道結果，但我相信水鬥可能冇有完全理解明日葉院同學的意圖，但他接受了吧…。因為那傢夥也是，有一點點，像明日葉院同學」
對待任何事情都像是與自己無關一樣，對刺激的反應淡薄。
然而一旦投入，就會完全忽略周圍的事情。
讓我有點羨慕……對於明日葉院同學有點像水鬥這點。
「但在第一天結束時發生了什麼……你就放棄了那個實驗。是突然悟到了冇有意義嗎……還是，突然討厭起了自己？」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可能是後者。
如果是明日葉院同學，一個如此自律的人，是否曾經回頭看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曾突然討厭過自己呢？
「然後，因為你拉開了我和水鬥的距離，所以被一無所知地強行追問……。一度想裝作什麼都冇發現，回到以前的樣子，對仍舊一無所知的我痛恨起來，又覺得冇必要勉強了……。是這樣呢？如果不是的話……請告訴我」
就連小說中的名偵探也不能詳細描繪出犯人的內心。
那麼金平我的想象力，能夠理解一點點也是足夠了。
還以為她會生氣。
還以為她會覺得我仍舊什麼都不懂……而感到生氣。
然而，我仍覺得自己在繼續前進。比起以前對不懂的事情不懂，在瞭解不懂的事情的基礎上，會覺得自己懂了……。然後再傾聽明日葉院同學的真心之後，我絕對就會是很大的進步了。
然而，明日葉院同學──
「不是的」
但也冇有生氣。
如深海般平靜，隻是不斷地下沉著似的，她回答道。
「我隻是，感到了絕望……。孤獨，悲傷，就像一個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的孩子一樣……隻能生氣。我並冇有覺得不必再勉強了……。相反……我覺得我是已經放棄了放棄」
放棄了，放棄……。
不是拋棄寂寞和悲傷，而是像一塊沉重的負擔一樣拖著它們前行……。
「是嗎」
我略微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
「那真的很辛苦」
「說得輕巧」
明日葉院同學扭過臉看著我。
我微笑著點頭。
「但是，總比不說出來好。雖然言語對於傳達感情來說太不方便了……但傳遞話語，仍舊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如果不能感受，那就說。
雖然冇有情感的鋪墊，但這些直接、坦率而輕鬆的話語……總比什麼都不說要好得多。
「……原來如此……」
明日葉院同學仰望著像階梯一樣的光從水槽上方射下來。
「你似乎……不太擅長使用沉重的詞彙。」
「彆看這樣我已經是成長了不少的哦？和初中的時候相比！」
我開玩笑地說道，明日葉院同學則朝我看來──
微微地。
雖然隻是微微一下……嘴角上揚。
「可以想象。大概」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明日葉院同學打心底裡的笑容。
因為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我和明日葉院同學就離開了水族館。
從出口沿著小路往前走，在入口處就能看到一小片海灘。在廣闊的白色沙灘上，有很多人在遊泳或是挖沙子玩。雖然是海灘，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穿泳衣，有將近一半看起來都是普通的衣服。這麼說來，好像在視頻裡看到過沖繩人遊泳時不穿泳衣的說法。
我和明日葉院同學踏著白色的沙子，走進海邊，環顧著翡翠綠的大海。
「人這麼少……倒是挺意外」
明日葉院同學說。
確實，與旺季的海水浴場相比，可能要少很多。感覺都聚集在美麗海水族館裡麵了。
「明日葉院同學有來過嗎？大海」
「家裡是不怎麼會進行家族旅遊的類型……。也就學校的校外學習吧」
「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是……」
父親（生父）就不用說了，跟母親兩個人的時候，我也完全冇有旅行過的記憶。因為母親總是忙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那麼……」
我窺視著明日葉院同學的表情說。
「下去看看？」
「誒？……進海裡嗎？」
「是的」
明日葉院同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繫著腰帶的白色束腰褲和踝長緊身褲的搭配，一看就是夏天的裝扮。
「冇有帶泳衣啊……」
「光著腳就行了」
說罷，我脫下一支涼鞋，光腳踩在沙灘上。
「好燙！」
當然，我的腳底很快就熱了起來，我就這麼隻剩一隻腳穿著涼鞋的狀態在原地急得團團轉。
看了一眼明日葉院同學，嘿嘿地笑了笑強行掩飾道。
「踩在浪花上的時候肯定會冷下來的所以冇事。對吧？」
「……是吧」
有些無語地如是說道後，明日葉院同學看向廣袤無垠的大海。
「偶爾玩玩，可能也不錯」
我重新穿上涼鞋，和明日葉院同學並肩走到海邊，雙手拿著這次終於脫下來的涼鞋，光著腳站在沙灘上。
緊接著，海浪從沙灘上衝了過來。
海水撫摸著我們腳底，的那一瞬間，
「好涼」
明日葉院同學小聲地叫著，輕輕跳了一下抓住我的肩膀。
「冇事嗎？」
問了一下後，明日葉院同學忽然看向我的臉，隨後害羞地低下頭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真實的反應。
在學生會室裡一起度過了那麼長時間，卻有這麼多的第一次見到——我不由得感慨萬千。
就這樣，在與海浪嬉戲了幾次之後，明日葉院同學突然冒出一句。
「……我不小心看到了」
「誒？」
我小聲地喊道後，明日葉院同學俯視著海浪回答。
「第一天的晚上——在酒店的泳池裡。我……藏在植物的後麵。雖然那並不是你想要瞭解的，九點左右的那個事情」
水鬥說過。明日葉院同學並不是偷窺我們幽會的犯人，但大腿受傷仍舊是事實。
現在，明日葉院同學是想要回答那個問題嗎。對於昨晚我的提問——以及，對於認真地考慮了明日葉院同學的我自己。
我在腦中整理著情報，
「那是指，九點以後——應該不可能吧」
因為我和水鬥發現了樹枝上的血跡，所以明日葉院同學藏在植物後麵是在此之前的事情。
「也就是，九點之前」
「是的。我猜大概是八點半吧……。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就在泳池那層走著的時候，看到了進入泳池的幾個人，就覺得特彆好奇——然後就追過去了」
「……然後呢？」
「最開始，是聽到了聲音……。『可以的話真想同一個隊伍』——我覺得是在說這個。因為這個聲音和本人平時都是完全不同感覺的聲音，所以我立刻在入口旁邊的植物後麵躲了起來……然後就……」
「然後就……？」
「……看到了，告白場景」
告白？
「那是指……請和我交往，的那種告白？」
「我覺得可以想成是那一類的……。我看到那一幕……然後變得害怕」
「害怕？」
「想著人對人的執念，真的是這麼膚淺的東西嗎——想著我的心中，是不是也盤踞著那樣的東西」
膚淺……。無法反駁。我也覺得為了和水鬥交往，自己做過很多膚淺的事。
但是，看到愛的告白居然會有這樣的感想……。
「總感覺……不太能成的樣子吧，那個告白」
「是啊……。被拒絕了。然後，被拒絕的一方有些激動過頭——現在想想，那個人的話應該馬上就能恢複冷靜了也說不定。但是我……想要否認。想要告訴彆人，我不是這樣膚淺的人……就立刻從植物後麵衝了出來……」
沙沙，波浪靜靜地洗刷著我們的雙腳。
「將那兩個人……推進了泳池裡」
冇能成為告白的懺悔。
如果冇有受傷的話，也就冇什麼好在意的。但是對於明日葉院同學來說，是很重要的成就吧——也有可能，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對彆人使用暴力。
無論亞霜前輩多麼煩人地糾纏她，明日葉院同學一次都冇有做過什麼反抗。
「明日葉院同學，是想幫助那個人——幫助那個被告白的人吧？」
也許是為了安慰自己，我盯著明日葉院同學坦率地表述了自己意見。
「你不是說過嗎。憧憬紅會長的契機就是她幫你趕跑了煩人的搭訕。這次也是和那一次一樣」
「是……這樣吧。也許可以這麼說」
「那之後呢？」
「一位就馬上離開泳池了……。另一位，等我從房間裡取來了衣服，幫忙換上了之後，就都離開了。對方換衣服的途中，一句話都冇有說……更衣室裡也冇有彆的人來……始終都是一種很尷尬的氣氛……後來總是忍不住去想，當時是不是應該再多做些什麼的」
「是嗎……」
直到現在，我也會在晚上睡覺前回想當天的對話，反省自己是不是能說得更好。我還不完全相信有人不這麼做。這一點上，我和明日葉院同學是一樣的。
「順帶一提……剛纔你說了『那位』。這兩個人，是明日葉院同學認識的人是嗎？」
「……是」
「具體能告訴我是誰嗎……」
「抱歉，我隻能說這麼多」
一如我所知的明日葉院同學，她用堅決的態度說道。
「因為我覺得這關係到那兩位的名譽問題……所以這不應該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事情」
「是嗎。……嗯，我覺得這樣也好」
「……是嗎？一般來講，你不都喜歡這種謠言類的話題嗎？」
「和一般不一般沒關係。明日葉院同學覺得這是正確的做法——這纔是最重要的」
我感覺，自己也是被名為『一般來講要這樣』的詛咒給束縛太久了。
現在想想老實說。一般啦普通啦常識啦，這些和人的個性相比都是無關緊要的了。
「不普通的來說，如果明日葉院同學有什麼想做的事，也請儘管說出來哦？要是考試輸了該讓我做什麼的，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都能接受的。抱歉至今為止一直都把你隔離在外」
「那我倒冇有……」
「不這樣的話我自己心裡過意不去。……那啥，明日葉院同學」
我和明日葉院同學正麵相對，用雙手抓住她的小手。
「期末考試輸掉的時候，確實，我冇有感到不甘心。比起這個呢，我反而是開心哦」
「……開心……？」
「因為，明日葉院同學所做的努力，我一直都看在眼裡。無論何時都撲在教科書和筆記上……已經不得不承認，你比我更加努力了。都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也冇有太多的不甘心了。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報，所以你能戰勝我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嘛確實被戀愛分散了注意力也是原因之一，我苦笑著補充道。
「所以，我向你道歉。擅自不把你當對手……對不起」
我冇有把明日葉院同學當做對手來看待。
隻是當做了一直在努力的朋友。
那，並不是明日葉院同學所求的我。但是，滿足了要求的那樣的我，肯定也無法讓明日葉院同學滿意。
所以，我隻能謝罪。
請她成為我的朋友——誠心誠意地。
「……那麼……」
我側耳傾聽她低著頭低聲說出的話語。
「……順帶地……可以嗎？」
「呃，什麼？」
「你和，南同學什麼的……還有，和彆的女生也在做的那樣……那個……」
扭扭捏捏的就像是在篩選口中的詞彙似的，明日葉院同學的臉染上一抹鮮豔的紅色，說。
「抱抱……可以嗎？」
……啊，原來如此。
我微笑著，張開雙臂。
「當然。來吧？」
明日葉院同學驚惶失措地看了看右邊，又看了看左邊，然後又看了看右邊，毫無意義地俯視腳下的沙灘，然後悄悄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又盯著我的臉。
隨後說。
「——嘿」
附帶音效好可愛。
用全身承受衝擊，也很可愛。
我用胸口接住明日葉院同學嬌小的身體，抱住她的後背。
柔軟，溫暖，可愛。
這就是名為明日葉院蘭的女生。
耳邊，明日葉院同學說道。
「那個……伊理戶同學」
「嗯」
「我冇法……做得很好」
「嗯」
「可能，會說一些不合氣氛的話」
「嗯」
「戀愛八卦……也不會」
「嗯」
「接下倆……能和我，做朋友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回答道。
「我纔是，請多指教了」
伊理戶水鬥◆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對於女生們來說）
第三日的下午，和第一日一樣是回到本島的南邊分隊行動。
雖然去哪裡是隊伍自己決定的事情，但大多數的隊伍還是選擇了那霸市似乎是最大繁華街的國際大道。
雖說是繁華街但並非東京那般的大規模，徑直延伸的二車道的馬路旁，連鎖店、直銷店、禮品店等雜亂無序地排列在周圍。用京都來比喻的話，就是和寺町京極比較像的地方吧——這裡冇有覆蓋頭頂的拱廊，夏天的天空來得更早，道路也更加寬敞。
行道樹都是椰子樹這點，算是最有沖繩特色的地方吧——這麼一想的話，我平時，對於街道本身似乎從未抱有過如此興趣。
首先要做的事自然是果腹，所以我們進入了一家事先調查（主要是川波和南同學）過程中看到過的餐廳。
打開菜單，一張照片放著一大堆鮮奶油和一大堆水果，看起來像是可麗餅的照片映入眼簾。這就是為了讓人享受**與焦躁的拉鋸戰而存在的甜點。
「噢唔唔唔唔……卡路裡……卡路裡實在是……」
看著菜單上的照片，伊佐奈的嘴裡唸叨著迷一樣的胡言亂語。
南同學一邊溫柔地拍著伊佐奈的後背，一邊用騙子般的口吻說道。
「冇事的啦……。今天稍微吃點。一天而已肚子是不會出來的……」
「是……是這樣吧……。就一天而已……」
「為了減肥付出了很多努力了……。不稍微獎勵一下自己怎麼行……」
「是說啊……。獎勵一下自己……！」
我現在，正在目睹人類墮落的那一瞬間。
今天雖然作為獎勵日放她一馬了，但回去之後可得抓起來好好運動才行。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她就這麼墮落下去。
其他人的話，結女正和明日葉院一起看著菜單。
「我就，選這個加了很多東西的這個吧。明日葉院同學呢？」
「我嘛……呃……」
明日葉院實在是不太習慣這種場所的樣子思考著選擇，結女則是微笑著守望著她。看起來比我更有兄弟姐妹的感覺。
明日葉院已經完全親近結女，不想離開她身邊。雖然不至於像伊佐奈對我那樣，但結女和我還有南同學說話的時候她也是寸步不離，就這麼一直保持著無表情，而結女向她搭話的時候表情就會稍微柔和些。結女看起來也很高興明日葉院現在這個狀態。
和小山般的鮮奶油和水果搏鬥完後，我們走出咖啡館，走在人行道上。
結女望著鱗次櫛比的店鋪，熱情地嚮明日葉院搭話，明日葉院也笨拙又結結巴巴地回答。
南同學在後麵用複雜的表情注視著像姐妹一樣的兩個人。
「我的……我的位置……！」
「彆說這種不解風情的話啊」
川波小暮無奈地說道。
「平時那麼保守的伊理戶同學，居然變得這麼積極主動了啊？微笑著看著她吧，老實點」
「所以我這不是老實著嘛！雖然很寂寞，雖然很羨慕，但像姐姐一樣的結女醬也很可愛……！」
「結果好就行了」
青梅竹馬們的後方，和我一起守望著這一切的伊佐奈，忽然嘟囔了一句。
「水鬥君……我最近覺得，好像百合也不是不行」
「突然進行新的性癖揭露嗎？」
「但是那種情況下，水鬥君就會非常礙事。我該怎麼辦？」
「關我屁事。彆說的我好像是夾在百閤中間的男人一樣。硬要說的話是你這邊擅自來夾我吧」
「嗯嗯~~~但是百合的話無論哪邊歐派都很大的話~~~會怎麼樣呢~~~？感覺給兩邊創造些反差會比較好~~~要是後宮的話就無敵了~~~~」
麵對旁人難以理解的煩惱，伊佐奈開始激烈地絞儘腦汁，我決定置之不理。
對我來說，結女多了個認真的朋友是值得高興的事。因為是結女自己用行動獲得的，更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她最好的朋友的南同學是那副樣子呢。
明日葉院和南同學不一樣，不會跟蹤彆人，也不會想要和根本不喜歡的人結婚以此和結女成為家人。假如我和結女交往的事情最終坦白了的話，要是明日葉院，我覺得她會冷靜地接受這一事實吧——
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當時。
走進從國際大道橫向延伸的拱廊商店街，終於不得不想起寺町京極的外景。
各式各樣的商品在房簷上堆積如山，吸引著路人的目光，這景象讓人聯想到廟會上的攤位。其中最吸引結女們目光的，是點綴著華麗花朵圖案的夏威夷風連衣裙，她們正拿來貼在彼此的肩膀上比對著是否好看。
遠遠地望著這一切的時候，
「……姑且，向你道個謝」
不知何時，明日葉院站在了我的旁邊。
她並冇有特彆看我，而是望著在商店裡聊得正開心的結女。看到她的樣子，我略帶諷刺地笑著回答。
「謝什麼？」
「第一日……在巴士裡的時候。謝謝你忍受了那樣的我。那個時候……我覺得，心裡很舒服」
「那就好」
「說不好，如果有個兩三次的話，冇準我真的會喜歡你」
聽到這一發言，我略微震驚——並不是發言的內容本身。而且，認同了這一事實的她自己。
「……但，實際上並冇有這麼簡單吧？」
我說罷，明日葉院點頭道。
「諸多男生之中你是屬於很正經的了。但是，還不至於能讓我的身體能夠接受」
「…………。對你來說，這是認可為戀愛對象的基準是嗎」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嗎？」
和伊佐奈比較相近的邏輯合理主義者啊——對戀愛這一概念本身不太理解的話，必然就會轉向生物學性質的思考方式。
「……嘛啊，我倒是覺得這樣最好。莫名其妙被人喜歡上了我隻會感到困擾」
「真是讓人不愉快啊——不過，這次就先接受了吧。因為你也好，東頭同學也好，對你們做了不禮貌的事情的人是我」
說起來這傢夥還在認為我和伊佐奈是交往中嗎。既然和結女的距離縮短了，以後隱瞞起來就麻煩了，還是向她坦白吧——
當我這麼想著的時候，
「但是」
明日葉院說。
突然像是小狗被人盯上了就要殺了你的大狗一般，滿是殺氣的眼神。
「就算你們冇有血緣關係，但你要是敢對伊理戶同學出手的話——我就殺了你」
背後瞬間就冷汗直流了。
丟下一言不發的我，明日葉院回到結女等人那邊。
我不得不，望著那小小的背影。
那是自然。
陷入生命危機的動物，怎會不去關注威脅它們生命的源頭。
「……嗯？伊理戶？怎麼了？喂——」
離我比較近的川波向我搭話，但我冇能好好回答。
那麼，該怎麼辦呢。
其實我現在已經是要被殺了的情況了。
伊理戶結女◆普通地享受修學旅行
到了修學旅行第三天日漸西斜的時候。
我們剛一進入客房，曉月同學就「哦——！」地歡呼了起來。第三天的房間，壁紙和傢俱都是白色的，設計乾淨，最大的特點是床的位置。
今天也是四人房間，所以有四張床，其中兩張就放在梯子前麵的閣樓上。另兩處雖然在閣樓的正下方，但預留了足夠的空間，明日葉院和曉月同學站在床上也不會撞到頭。居然能住在這樣的房間裡，真是夢想中的房間。
曉月同學飛快地爬上梯子，從閣樓上探出頭來「哦哦!」地再次歡呼起來。
「太爽啦——！我可以選這張床嗎！？」
「其他還有人想要嗎」
我說著環顧其他兩個人，隻見東頭同學抬頭看著閣樓，心神不定。
「東頭同學也要選上麵嗎？」
「誒？……那、那就，先去看看裡麵那張……」
東頭同學顫顫悠悠地爬上閣樓。希望她醒來的時候彆突然掉下來就好……。我有些不安地目送著她上去後，在閣樓下的一張床上坐下。
「歡迎光臨~！」
「噢噢~……！好有秘密基地的感覺……！」
「這樣的話就冇人能打擾了……。給我叫大聲點！」
「嗯喵——！」
樓上傳來歡鬨的聲音。
明日葉院同學坐在另一張床上，和我四目相對。總感覺變得有些尷尬，我賠笑道。
「玩得很開心呢，樓上」
「……是吧」
明日葉院同學似乎還不習慣這種輕鬆的對話方式，用有點生硬的態度這麼說。雖然已經不需要用敬語了，但這是已經成習慣了吧。像東頭同學就是『不知道對誰該用敬語對誰不該用敬語所以乾脆全部敬語』，不過我覺得她應該不是這麼複雜的理由。
為了消除明日葉院同學的尷尬，我試著開了個玩笑。
「我們也來嗎？親熱親熱」
「唔誒！？」
明日葉院同學嚇了一跳，臉像是煮開的水一樣紅。
「不、不用了，我們不是那種，該說是輕浮的關係呢，作為學生會成為也不能太過……！」
「冇事啦冇事啦」
我從自己的床上站起來，跪在明日葉院同學的床上，「嘿」地一聲，把她瘦小的身體推倒。明日葉院同學「哇
!」地發出驚訝的聲音。
「來吧來吧，弱點是在這裡嗎~？」
「嗯~……那裡……啊，嗯啊啊……！」
我抱住明日葉院同學的身體，在側腹周邊撓了撓去。於是明日葉院同學便紅著臉，敏感地顫抖著，發出撒嬌般微弱的聲音。
好可愛~~~！
我逐漸能理解為什麼亞霜前輩經常會把明日葉院同學當作洋娃娃那樣抱住了。小小的可愛的就連反應都這麼棒啊？嗯——……好想一直這樣……。
「……喂喂……」
不知何時迴歸平靜的閣樓之上，傳來了輕輕的說話聲。
「……下麵……」
「……是的……」
「……這是，乾了吧……？」
「……完全是乾了呢……」
「纔不是啦！」
我朝樓上抗議道。
不要說得像在網吧旁邊的隔間開始親熱的情侶一樣啊！
下樓準備去吃晚飯時，我遇到了水鬥。
離自助晚餐開始還有一點時間，我們有一段時間冇有交談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所以我對水鬥說，「能聊一會嗎？」。
「——大概就是這樣」
我把早上在海邊聽到的明日葉院同學的故事告訴了水鬥。
水鬥也為我們的和解儘了力，所以我覺得他有權知道這些。
「……原來如此，告白嗎……」
水鬥倒似乎對明日葉院同學在遊泳池看到的那件事比較感興趣。
「從地點來看確實是一個合適的地方」
「是吧。我想那兩個人也是覺得在這裡不會有其他學生過來」
「也有可能吧──可能隻是碰巧兩人一起進去，然後在氛圍的推動下，發生了那種事情」
是嗎，也有這種可能性。由於我自己隻經曆過精心安排的告白，所以我冇有考慮過這種情況。
「有件事我想問下，關於明日葉院和那位告白者一起離開泳池的時間點，她有冇有說什麼？」
水鬥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歪著頭，仔細回想了一下，但冇有特彆想到什麼，所以搖了搖頭。
「不，她隻說了他們進遊泳池的時間大約是晚上8:30左右，但並冇有提到離開的時間。而且，明日葉院冇有手錶，所以她可能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吧？」
「是嗎……。確實，大家都冇有手機。」
如果冇有手錶，唯一能檢視時間的方法就是我們的班長帶著的手機。有些人就預見到這一點所以戴了手錶──比如吉野就是其中之一。
「……話說」
水鬥突然改變了話題。
「明日葉院有冇有說什麼？那個……關於我們一起住的事情之類的。」
「什麼？這都多久了。擔心傳言嗎？你是那種敏感的類型嗎？」
「不……隻是因為明日葉院是那種認真的類型，雖然我們是家人，但她可能還是會對非血親的人住在一起的事有想法吧」
「這也太晚了吧？我們是義理的兄弟姐妹這件事明日葉院同學早就已經知道了……那樣的話乾脆連交往的事也告訴她——」
「那個還是彆說吧」
他斷然否定道。
我驚訝地看著他，但水鬥似乎在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下補充道。
「雖然對於同居她算是理解了，但也許不能完全接受我們交往的事實吧？」
「話是這麼說冇錯……。呐，發生了什麼事嗎？」
「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事？」
可疑……雖然可疑，但這個男人的撲克臉真的很厲害。我完全無法抓住他的蛛絲馬跡。
「總之，我們最好還是對明日葉院隱瞞我們的關係吧？」
「是的，這樣最好」
「如果是害怕被髮現自己在出軌明日葉院同學什麼的話我就殺了你哦」
「那是不可能的吧……」
他以一種無奈的口氣說道。當然我也不覺得他會真的這麼做。
我們正在交談時，宴會廳的門開始打開了。
我們在這種場合下繼續友好地交談可能不太好。當我要向水鬥揮手告彆時，水鬥突然用一種像杉下右京那樣的方式攔住了我。
「要是遇到吉野的話，幫我帶句話」
「給吉野同學？」
聽到傳達的內容後，我更加疑惑地歪了歪頭。
「隻要告訴她就好了。我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足夠了意味著什麼……？」
「不要擔心。接下來你隻需考慮和明日葉院一起享受修學旅行就行了。這纔是最重要的，對吧？」
他背對著我，走進了宴會廳，留下了這句話。
「剩下的事我會處理好的。──交給我吧」
然後，在自助餐開始的時候，彷彿預言成真一般，機會降臨了。
「啊~，結女醬結女醬，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
當我拿著托盤走來走去取食物的時候，吉野走到我旁邊，有些尷尬地說道。
今天的吉野同學穿著寬鬆的上衣遮住上半身的線條，搭配著修長的黑色緊身褲，展示出模特一般的時尚感。她的服裝傳遞出一種對自己的自信，但本人現在的表情卻比平常更加弱不禁風。
「本來隻是想玩玩的，但冇想到連本人都發現了——啊不是，現在說這些也挺那啥的吧。總之在暗地裡調查你的事情真是抱歉！」
「啊……難道說，是冊子那件事嗎？」
我終於搞明白了。
吉野同學試圖通過書簽上的密碼通訊來查詢我交往對象的那件事——因為我一直專注於與明日葉院的事情，本來應該感到不舒服的這件事已經徹底忘記了。
看到我的樣子，吉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完全不在意嗎？哇~，真是個大度的人。」
「不不不，並不是這樣，隻是後麵又去關注彆的事情了而已……。而且，我明白你們其實並冇有什麼惡意。我自己當時的說法也有些故意吊人胃口所以也冇好到哪裡去吧……」
「纔不會啦~！我要是結女醬的話，絕對會說出同樣的話的。我有男朋友了不要靠近我什麼的」
「比起這個，我更擔心是不是班內不合啊……。好像因為我分成了兩派來著？」
「啊~，完全冇事！我和曉月同學作為代表會管教好她們的！」
管教。
「兩邊搞得都像間諜遊戲一樣不是挺有趣的嘛？而且問題都已經解決了！所以結女醬你就不用擔心啦！」
「那就好……」
還會照顧彆人的感受，果然吉野同學並不是什麼壞人吧。隻是看起來比較花哨，與人的距離感很近而已。
「真是的~，發生太多事情啦，修學旅行……。犯了各種錯誤真是讓人組三個~……」
吉野同學罕見地垂頭喪氣地說，
「但是但是，大海超有意思的，水族館裡的烏賊也很可愛呢！要說正分負分的話果然還是正分呢！」
「是、是嗎……。那就好……」
即將被光芒萬丈的樂觀女淨化了的陰暗的我。
這麼熱愛生活還真是單純的令我羨慕。
「那麼，就這樣吧！隻是想說一句道歉！」
吉野同學像風一樣即將匆匆離去，但我突然想起了剛剛水鬥交代給我的任務。
「等等！水鬥托付給我一個口信……」
「嗯？水鬥君托付給你的？為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呃——」
我記起了水鬥的口信，並將其原封不動地傳達給了吉野。
「──『雖然現在已經太晚了，但最好還是向老師主動報告一下比較好』」
瞬間。
原本光彩奪目的吉野同學的表情凝固了。
誒……？為什麼？
這個毫無意義的口信似乎隻有吉野同學能理解──吉野同學保持著表情的凝固，用幾乎要消失的細微聲音說道。
「那是……水鬥君說的是嗎？」
「嗯……是的。具體的事情他冇有告訴我……」
「這樣……謝謝。雖然我也不明白，但我會去問本人的！」
吉野同學很快恢複了往常的開朗，但我仍然記得她剛剛的表情。
就像是——麵具被打碎了似的。
儘管冇有任何理由，但我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就好像吉野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我默默地目送著吉野同學離開，回到她朋友那邊。
——剩下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需要我思考的事情，已經冇有了吧
水鬥是這樣說的。我現在要做的也就是和明日葉院同學一起享受修學旅行；呃。
那麼，我就要全力以赴地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我把剛纔看到的吉野同學的表情沉入內心深處，回到明日葉院同學她們的桌子前。
脫衣室出現了英雄。
「誒……？好大……。好大啊……！？」
「平時吃的都是什麼啊！？難道在做體操嗎！？」
「果然是男人啊！被男人揉多了就會變大是真的啊！」
「能、能能能能摸一摸嗎……？」
被興奮的女生們團團包圍的，是上半身隻穿著胸衣的東頭同學。被逼到被孩子們包圍的英雄般的立場上，她現在正雙眼暈眩，嘴裡發出「啊嗚」「呃呃」這般不成言語的聲音。
第三日的酒店和至今為止最大的區彆，就是換成了大浴場——而且還是溫泉。想著這下不得不去了的女生們在脫衣室聚集的結果便是，現在這個情況。不會有事吧……。
該說是理所應當嗎，東頭同學的爆乳被班裡的女生髮現了。雖然至今為止都是靠衣服啊駝背啊低存在感什麼的掩飾過去了，但換上體操服的時候無論如何都特彆顯眼，本身那個大小，已經超出了能夠成功掩飾的領域。
但迄今為止，大家都冇有這樣直麵的機會。因為眾人眼中她男朋友的水鬥，對於東頭同學過於保護了。如果是在隻有我和曉月同學這樣封閉的場合還好，但在公開場合羞辱她，那個男人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從女生的角度來說，因為不想讓人氣很高的水鬥不高興，所以作為公開的秘密，或者說是默認的，都不會去碰她的胸——之前大概都是這樣的氛圍。
然而，到了現在這個空間——隻有女生在脫衣室，互相都是**的開放感中。
憑藉這些條件，足以點燃女生們的興趣。
「好了好了。都退下都退下——」
代替除了滿臉通紅什麼都做不了的東頭同學，曉月同學插入其中像保安一樣將女生們驅散。
「排好隊排好隊~。摸一下一千日元~」
「好貴——！」
「一千日元……嗚嗚嗚！」
「一、一萬……一萬的話那就……！」
「就決定是你了——！老媽給我買紀念品用的零花錢！」
「喂！彆真拿出錢包來啊！」
作為學生會成員，這我實在是不能坐視不管了。我發火後，女生們就像小蜘蛛一樣四散逃去。
得到解放的東頭同學呼地喘了口氣安撫著胸口。
「謝謝你，結女同學……」
「冇事。反正之後水鬥也會批評她們的樣子」
「再這樣下去，就會形成JK輪流給我揉胸部的怪癖了」
「……也許該批評的是你」
希望這隻是東頭同學流派的笑話而已。
接下來，我的目光移向隻穿了一條胖次的曉月同學。
「曉月同時也是。不要拿彆人的身體做買賣啊！」
「真冇想到一千元還不足以勸退她們啊！呐哈哈！」
「真是的……」
不過嘛，我和曉月同學隻是因為在神戶碰過一次所以能保持冷靜而已，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也許會有和其他人一樣的反應。不，這一千元我應該是絕對不會付呃。
東頭同學終於把手搭在胸衣上，啪嗒一聲將其解開。但是，我注意到了。逃走的女生們當中，在偷偷地斜眼窺視著這邊。胸衣從東頭同學的胸部脫下，就好像被解放的皮球膨脹起來那樣，此時就響起了一群『唔哦哦……』的喧鬨聲。
不過東頭同學能受到關注，對我來說也許是有一些幫助的。我最近，我不得不承認自己逐漸踏入了**界的門檻，但因為東頭同學的存在所以不會被人關注。
最重要的是，明日葉院同學的周圍很安靜。
明日葉院同學麻利地脫下衣服，用浴巾將胸部的曲線遮擋住。當然，這還不足以掩蓋與小個子不相稱的雙丘，但東頭同學已經徹底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
明日葉院同學比東頭同學更加不擅長應付這些吧……。我帶她去溫泉之前，能不產生什麼不好的回憶真是太好了。
「……伊理戶同學？」
明日葉院同學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大概是脫衣服太晚的緣故吧。
我把身上的襯衫脫下來，放進衣簍，
「我要先把頭髮盤起來，你先去吧」
「是嗎……」
明日葉院同學這麼說著，卻冇有離開我的身邊。
我想起以前的自己不禁微笑起來。初中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無法離開能夠交談的對象。
話雖如此就這麼裸著杵在脫衣室裡也挺尷尬的吧。衣服脫得隻剩下內衣之後，我背對著明日葉院同學說道。
「能幫我盤一下頭髮嗎？」
一直無所事事的明日葉院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說了聲「是」，用像是處理碎玻璃似的手法碰了碰我的頭髮。
明日葉院同學先是用梳子理順了頭髮啊，然後讓她用手編起頭髮，剩下的頭髮我就用自己的手捲起來。然後再用髮夾固定起來就完成了。
「謝謝」
我回過頭說道，明日葉院同學便說著『不用謝』，稍微害羞了起來。
然後，我脫下胸衣和內褲放進衣簍，拿起浴巾。剛好在這個時候，根本不用毛巾遮著的、堂堂正正全裸的曉月同學帶著東頭同學走了過來。
「結女醬，走吧~」
「嗯」
我點了點頭。
她的旁邊是明日葉院同學，另一側則是害羞地縮著肩膀的東頭同學。
緊接著——曉月同學突然沉默了起來，依次看著我們三人。
「怎……怎麼了？」
曉月同學麵無表情地觀察我們的胸部、腰部和臀部，
「嗶嗶嗶嗶——咚！」
耳邊做了個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的手勢，然後突然指著明日葉院同學。
「86、53、74」
隨後指向東頭同學。
「無法測定、63、94」
最後指向我。
「85、56、79」
曉月同學說出了這些謎一樣的數值後，小碎步地後退和我們拉開了距離。
「抱歉。是我冒犯了」
「誒？」
「檢測出現故障啦——！」
曉月同學叫喊著，如脫兔般衝進了大浴場之中。
太、太誇張了吧……。
曉月同學也隻是個子矮了點，身材又不是很差，所以我覺得也不用在意啊。
不過，看來在意的不隻是曉月同學。
東頭同學瞪大了雙眼，凝視著一旁的我的胸部。
「八、八十五……」
「無法測定的傢夥在說些什麼呢」
灰色的石製浴槽中流淌著淺褐色的溫水。
稍微晚了一點進入浴場時，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女生們正在浴槽裡，興高采烈地來回移動，似乎在進行一些奇怪的活動。
我在浴槽前的邊緣找到了背靠在那裡的奈須華同學，我向她問道：
「大家在做什麼啊？」
奈須華同學搖搖短髮，「哎呀哎呀」地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
正中央到深處的天花板彷彿成了夜空。
天花板上有個洞。透過那個洞，星光灑落在溫泉的中心，微風輕拂著光溜溜的皮膚。
「露天溫泉……」
明日葉院同學輕聲說道。
嘰嘰喳喳的女生們，好像在做一件類似「膽小鬼博弈」的事，她們先跑到天花板開放的區域，然後又害羞地跑回來。
因為僅僅隻能從天花板中看到夜空，不可能會看到飛在空中的人類，但確實全裸著外界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似乎這場膽小鬼博弈的冠軍有兩名。
浴槽的最深處，我認識的兩張臉正在瀟灑地坐在石台上，享受星光灑在他們全身的感覺。
「……啊，來了來了。你們三個！」
「這不是伊理戶同學嘛！這邊這邊~！」
一邊是曉月同學。另一位是麻希同學。
兩人雖然體格有差距，但身材都很苗條，在熱水中舒展著柔軟的雙腿。
儘管她們都很友善地向我們招手……但我和明日葉院同學以及東頭同學對視了一下。
過了幾秒鐘，東頭同學退後一步說道：
「請」
「我冇有說我想要去啊。」
冇辦法……東頭同學和明日葉院同學本來就很顯眼，不可能把她們捲入這場膽小鬼博弈中。
我把腳伸進溫泉之後，畏畏縮縮地，向著天花板投下的陰影之外邁出一步。
冰冷的晚風吹拂著我的肌膚。抬頭看向正上方，可以望見劃成四角形的星空。雖然感覺像是打開了寶箱的蓋子一般，但現在更令我在意的，是自己身上冇有穿著衣服的這種感覺。
……我，裸著在外麵……
這種非日常的解放感，以及…
「——背德感很強吧」
視線回到溫泉中，曉月同學一臉邪惡地看著我說。
麻希同學伸展雙臂和雙腿，就像是擁抱著頭頂的夜空說，
「風從頭頂吹到腳趾的感覺太棒啦！」
「這就是原始人的生活方式……！
要迷住了~！」
……儘管露天溫泉確實可以這樣享受，但不知為何，我不想被認定為和她們是同一類人。
這時，我聽到了從後麵傳來的潺潺聲。
轉過頭，明日葉院同學用臉巾遮住胸部，小心地走出溫泉。
「明日葉院同學？……冇問題嗎？」
還以為明日葉院同學有點難為情不敢這麼做來著。
她望著頭頂的夜空說。
「機會難得」
機會難得……嗎。如果是以前的明日葉院同學，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她覺得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情都是徒勞的……。要說有什麼例外的話，也就是被洪會長拜托或者要求而已吧。
那麼……嘛啊，我也，機會難得。
而且，和明日葉院同學一起的話，
就不會覺得是和曉月同學她們同流合汙了。
我把手上的毛巾放在石牆的邊緣，慢慢地把身體浸在熱水裡。
在這期間，麻希同學的眼睛追逐著我和明日葉院的某部分這一幕，我冇有錯過。
「……boing
boing的。讓我摸一下」
「不行」
我的胸是水鬥專用的。
「我的歐派是男朋友專用的嗎！呀啊——！好下流的女人啊！」
「………………」
自己的思考和麻希同學的玩笑保持一致了，令我不禁沉默。才、纔不是下流女嘛……。很普通的嘛……。
旁邊的明日葉院同學冇有理會我們，抬起興奮的臉，仰望著星光閃耀的天空。
「怎樣？有何感想」
明日葉院同學停頓了幾秒，回答道。
「和你遇見以來……感覺淨是些第一次的事情」
聽到有些偏離問題的回答，但我還是毫無困惑地回了句「是嗎？」
「考試輸了後悔也好……和學校的熟人一起旅行也好……一起分著吃冰激淩也好。全都，是我曾經覺得與我無緣的東西」
「旅遊是紅會長的功勞吧」
我苦笑著修正道，
「我明白的。我也是，進入高中以後淨是些第一次的事情」
就算除去了和前男友成為家人這件事。冇想到，我居然能加入學生會。雖然明日葉院同學說都是第一次的事情，但其實對我來說也都是第一次。
明日葉院同學用雙手捧起微褐色的熱水，俯視著手心中小小的溫泉。
「我並冇有憧憬過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覺得……意外的還挺開心的。知道了這一點，一定是有好處的吧。……以上，就是感想」
不知道該說他繞圈子呢，還是講道理呢……不過，這大概是他把自己的心情真誠地說出來的結果吧。我覺得很像正經的明日葉院同學的風格。
「明日葉院同學？
這是第一次見麵吧？」
瞅準了我們談話結束的時機，麻希同學隔著我嚮明日葉院同學問好。
「我是水島麻希！和伊理戶同學是去年的同學，所以有聽說過你的名字呢！請多關照~！」
噢噢……完美的陽角演繹。不愧是籃球部（偏見）。
不過，明日葉院同學通常會冷淡地對待這樣的人啊……。在我想著該如何跟進時，明日葉院同學卻回答道。
「請多……關照」
雖然她的語氣仍然有些生硬，但仍舊是毫無壁壘地打招呼道。
然後——
「呃……聽說了我的事，是指，什麼事……？」
——居然，自己繼續了對話。
根據我的瞭解，這還是明日葉院同學第一次嘗試與陌生人繼續交談。真是巨大的進步！明明連水鬥和東頭同學還冇法做到（不想做）的！
麻希同學也愉快地開始與她談話。雖然對話是通過我進行的，但我覺得明日葉院同學的努力之處非常可愛。
就這麼泡著溫泉一直聊天，還是會感到疲憊的。明日葉院同學的臉也變得有些紅了，於是我建議說「差不多該去洗身體了吧」。
「明日葉院同學，我來幫你擦背。」
順帶著說了這麼一句之後，曉月同學「誒——！不公平不公平！」地抗議著，但這當然也是為了回報明日葉院同學的努力。
明日葉院同學有點困惑，
「啊……那樣的話我也來幫忙吧。」
「幫忙什麼？」
「那個……從以前就這麼覺得，洗頭髮真的很麻煩」
「是嗎？謝謝你！因為洗頭髮的確挺麻煩的……」
我們兩人站起來，穿過溫泉，爬上石台。
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了明日葉院同學的大腿。右邊的大腿外側有淡淡的紅線，是從灌木枝條上劃出的痕跡。
「大腿上的傷好了嗎？」
「好的，幾乎都好了。」
「是嗎？畢竟海裡都下去過了」
我伸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那個傷疤，明日葉院同學便略微扭動了一下。
「好、好癢……」
「嗯~？還是會敏感呢？那這樣呢！」
「呀啊……！彆，好癢啊！」
我們一邊嬉鬨著，一邊走出了露天溫泉。周圍的女生們竊竊私語，似乎對我們有些誤解。
「……他們關係也太親密了吧？」
「……我記得伊理戶同學有個男朋友來著……？」
「……明日葉院同學是去年學期末的考試那個……！」
嗯，好像又有了新的誤解……不過現在先這樣吧！
「晚安——」
「晚安」
「嗯，晚安」
對閣樓上的曉月同學和東頭同學說罷，我便關掉了房間的燈。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隱約射進來，我鑽進床單裡，把身體轉到一旁。
隨後，就和躺在隔壁床上明日葉院同學四目相對。
「………………」
「………………」
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我感到有些奇怪便微笑了起來。
距離睡著還早。而且，躺在床上和明日葉院同學對視的這個狀況也很有趣。所以我低下了聲音，向臉半埋在枕頭裡的明日葉院同學搭話道。
「明天終於就要結束了呢，修學旅行」
「……是的」
明日葉院同學也小聲回答道。
「開心嗎？」
「結果上是的……」
「那就好」
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好呢。這樣一想，我就想到了那個經典選擇。
要說修學旅行的夜晚的話。
「……你覺得水鬥怎麼樣？」
戀愛八卦。
但是明日葉院同學最近的戀愛八卦隻有這個，所以說出了應該她不是真正喜歡的男人的名字。而且還是我自己的男朋友。
還覺得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但明日葉院同學並冇有為難的樣子，
「我覺得不是個壞人。……還很慷慨地，讓我靠了一下」
「是，是嗎……」
雖然也不至於說自己被口無遮攔的話給傷到了，但男朋友對彆的女生溫柔總感覺心情非常複雜……。
「但是，真的交往應該冇戲」
「誒？……是、是嗎？」
「是的。雖然腦袋很聰明但是太粗糙了，因為足夠聰明所以給人一副什麼都看透了的樣子也很讓人不舒服。另外一想到他平時都會在東頭同學的那個胸部上撒嬌我就有點生理上的噁心」
好、好狠毒的批判……。
而且最後那個隻是想象吧。
「雖然看起來不像是會被**左右的類型，但看上去也是會對女生做出曖昧舉動的人。伊理戶同學也小心不要被他騙了」
這是她今天說過的最複雜的一句話。
果然是做了什麼的嗎？那個臭男人……。對於明日葉院同學還特意叮囑我不要表明我們的關係……。
這之後，我們回顧今天發生的事聊了很多。
漸漸地，我和明日葉院同學的話都越來越少，眼皮有些沉重。
舒適的睡意包圍著我的意識，感覺自己很久冇有這樣睡過了。
回想起來，無論是第一天還是第二天，都是抱著心事入睡的。第一天是泳池時的事情，第二天則是明日葉院同學的事情……。所以，能這樣帶著滿足的心情入睡的，其實是三天之內第一次。
——啊，說起來。
徘徊於睡眠的深淵中，一個疑問掠過我的腦中。
——所以……從泳池裡逃走的那個人影，到底是誰呢……？
-